新浪邀請了幾位博主前往廬山一聚,說是談談中國知識份子出仕與歸隱的情結,地點選在廬山是因為發揚理學觀念的白鹿洞書院在此。然而眾人戲稱這是一場廬山會議,出席的博主多是大陸的媒體人和學者,來到廬山,他們心裡想到的是毛澤東批鬥彭德懷;同在廬山的我想到的卻是蔣介石民國二十六年發表的抗戰宣言:和平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和平。兩岸經過多年分隔,思想背景與邏輯均已迥異。
去年,廣州《新週刊》曾用兩百頁,十五萬字來介紹台灣,據說是該雜誌創刊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專題。為了製作此一專題,該雜誌動員了數十名工作人員在台灣採訪一周,所得到的結論是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時間再往前拉一點,曾經登上美國時代雜誌最有影響力人物排行榜的大陸作家韓寒,來了台灣一趟後,寫了一篇〈太平洋的風〉,對於在台灣遇到的人,也是頗多讚譽。
是的,我所接觸到的大多數大陸人對台灣,以及台灣人都有非常正面的評價,到過台灣的,對台灣的文明有禮留下美好印象;沒到過台灣的,則對台灣充滿美好想像。曾經有一個年輕女孩和我說想去台灣旅遊時,她甚至以為台灣沒有蚊子,我覺得她的美好想像已經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不得不戳破她一廂情願的美夢,我正預備告訴她台灣不僅有蚊子,而且因為高溫的時間長,還要小心登革熱,但我來不及開口,卻被她迫不及待地打斷了,她說,但台灣的蚊子都不會咬人。見她天真若此,我已甘拜下風,轉而請教她:身為蚊子,幹嘛放棄天職不咬人?她甜甜的回答:因為都是雄性,雄蚊子不咬人。我只好再問她,如果全部是雄的,那不就絕種了啊。她才回到現實,學台灣口音說:對吼。
大陸人眼中的台灣是美好的,但台灣人眼中的大陸呢?
我每每聽到台灣朋友談起去大陸的經驗,大多忙著批評大陸人不守秩序,乘車不排隊,隨地吐痰,在餐廳喧嘩,而且還抽煙,真是極度不文明。這些批評全都沒錯,但是,如果我們眼中只看到對方的缺點,完全看不到,或不願不想看到對方其實也有優勢的時候,其實是很危險的,不論我們將大陸人視為歷史意義上的同胞,地理環境上的鄰居,還是大中華職場中的競爭對手,這樣的鴕鳥心態都是不能面對現實的表現,企圖抓住對方的缺點以緩解自己的焦慮。
《新週刊》的台灣專輯推出之後,香港的鳳凰衛視也討論起這個話題,邀請了石齊平,他說:「我們一些朋友面對越來越多這種對台灣的讚譽評價,忍不住想一下,台灣真的有那麼好嗎?當然台灣是值得一遊的,台灣也值得觀察,台灣也值得去好好的品味,但是我也必須要說,你要深入的、全面的去認識台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沒錯,大陸人要瞭解台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只是認識台灣的人文之美,也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同樣的,台灣人要瞭解大陸也不是容易的事,流於表面的批評,若不是出於自信不足,也可能是忽略了對方的優勢,在面對陸客不斷成長的經濟實力時,所做出的自我安慰,比方說:認為大陸人就算有錢,也沒文化。不錯,大陸有些人的行為有待改進,但這可不代表他們沒知識沒腦子,今天,大陸人對台灣的美好印象,是期待憧憬,也是反思;這一次新浪在廬山舉行的交流,意會得出大陸知識份子對台灣民主改革的期待,以及傳統文化保存的肯定。可是部分台灣人面對大陸人不知就裡流露出的優越感,卻不免讓人憂心,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只怕這優越感裡既不知彼,也不知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