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建安 副教授｜圖：編輯部
在近代中國，曾有三次大規模的人口遷移。第一次是「闖關東」，是指明清至民國時期，黃河下游連年氾濫，義和團戰亂以山東、直隸為主的關內人，向東北遷移。第二次則是「走西口」則是明朝中期至民國時期，無數山東、陝西和河北人離開家鄉，打通了中原地區通往蒙古的路，極大促進了兩地之間的交流和貿易往來。最後就是「下南洋」；下南洋與上海這座城息息相關的。清末民初，不堪戰亂的前貴族紛紛舉家移民至東南地區以及一些東南國家如新馬泰。這個潮流也給上海這座城市添加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活力。上海與北京或者西安等地，從來不是一座擁有千年悠久歷史的城市。但因所處的其地理位置，推動了近代以來，與外界的往來，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中國與外國溝通的橋樑」。上海，也成了中國大陸的「東方明珠」、日本人眼中的「魔都」，或者跟臺灣臺北一樣的「天龍國」。
不過，上海這座城市也有正負兩極評價。前兩天遇到一位大陸朋友，閒聊過程中談到大陸朋友跟上海人互動情形，結果是認為跟上海人不容易打交道。為何對上海人有如此印象呢？最直接的原因，恐怕是上海的突出地位，以及上海人表現出的「優等人群」的腔調。當然，從筆者在上海住過四年多的經驗，的確不少上海人特別願意在外地人面前說上海話，以表明他們來自上海；並會在交談中提起上海是一座比中國其他城市都發達的城市。因此，網路上有許多對上海有如此負面的評價，例如：「上海人自私！」「上海人看不起外地人！」「上海人穿睡衣上街！」
穿睡衣出門，是上海人二十世紀80年末到90年代初的習慣，當時窮人因為居住在弄堂，把原本作為公共通道的弄堂，逐漸成為家居空間的延伸，甚至被居民們歸為私人空間的一部分。對於分租共用的中下層居民們，在臥室裡穿的衣服，在弄堂裡穿自然也沒關係。另外，民國初期的上海只有兩種人穿睡衣上街：大財主和舞女。大財主在家門口以睡衣示人，顯示自己不僅有錢，還很閒。畢竟睡衣是舶來的洋貨，普通人家是負擔不起的。舞女們則在白天穿睡衣示人，表示她們此時不做生意。倘若此時誰有了件睡衣，拿出來顯擺還來不及，怎麼會藏在家裡穿呢？所以，普通人不穿睡衣出門，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而是根本買不起。
早在2010年世博會（Universal Exposition）的前一年，上海市政府為整頓市容，就曾提出「睡衣睡褲不出門」的倡議。但是，不少上海阿姨們並不買帳，不忘回上一句：「管得太多啦！」她們認為穿睡衣是顯示當事人生活品質高，帶有炫耀之意。筆者以曾經長住四年與常造訪上海經驗證明，上海人確是常在菜市場、大賣場，甚至在最熱鬧的淮海中路大馬路旁，看到上海人穿著睡衣壓馬路逛大街。不過，隨著近年來輿論的影響，喜歡穿睡衣在公共場合亂逛的上海人們，逐漸會收斂到日落以後的才會穿睡衣出沒炫耀。那為何只有上海有這些傲氣與讓人看不懂的文化呢？又為何上海人總是喜歡炫耀自己所居住的上海，以及用上海方言來跟外地人溝通呢？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上海人，這是不是代表上海人不只很愛上海，更以上海現今的發達與文明建設為榮呢？
上海文化被稱為「海派文化 」。是在中國江南傳統文化（吳越文化）的基礎上，融合開埠後，傳入的對上海影響深遠的源於歐美的近現代工業文明，而逐步形成的上海特有的文化現象。既有江南文化的古典與雅致，又有國際大都市的現代與時尚，並區別于中國其他文化，具有開放而又自成一體的獨特風格。文化品牌是一座城市的金字招牌、重要標誌，承載著城市精神品格和理想追求，是增強城市文化軟實力的重要依託。不過，文化品牌必須要讓城市內的住民，以及城市外的訪客，兩者皆能認同，這座城市才是真正建構一個完整的文化品牌。上海在城市外的訪客印象中，可以從2021年世界夜景峰會11月19日在日本長崎市舉行，時隔十年所選出「世界新三大夜景」結果證明。這是由「夜景觀光Convention Bureau」認證過的「夜景觀光士」投票結果選出前三名，依次是摩納哥、長崎市、上海。選拔的標準，包括：夜景是否具有魅力能讓人賞心悅目、對於致力於夜景觀光的積極性等共11項。
至於在城市內的住民對上海的印象，也可從上海市政府對海派文化推廣與實踐中可窺見一二。從2017年7月到2018年6月的一整年時間裡，共有11,144場音樂、戲劇、講座、沙龍等文化創意類線下活動在上海舉辦。這個活動量的數字大概是北京的80%、廣深兩城各自的1.2倍，也是杭州的三倍多。對於渴望吸引年輕人的城市來說，文化空間多層次佈局的上海，是個合理而值得靠攏的城市文化空間模型。相比於成都、杭州、蘇州等多個新一線城市的文化空間，上海市中心新舊文化融合更同步，商業不斷啟動傳統建築的開發，推動城市空間的高品質更新。這代表著上海市政府不僅在看的到的建築與都市更新上，讓上海市民看的到、摸的到；更在精神層面上，給於上海市民有幸福的感覺。此外，筆者又以上海2018年所舉辦的一代一路海派文化推廣相關國際研討會的參與經驗證明，當我跟大隊國際友人去參訪上海市近郊的博物館與當代展演空間時，帶領我們參訪的導覽人員居然是上海市某小學五年級的導覽員，在他流利與幸福的表情上，彷彿看見上海人穿著睡衣逛街時的那種驕傲悠然的感覺，或許這就是上海人與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從文化底蘊到文化內涵，從文化自信到文化滿足的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