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玫瑰園與小王子有約 黃騰輝運籌全球事業版圖

火紅的玫瑰鮮花是古典玫瑰園最醒目的企業識別標誌

獨家報導文、圖:吳德亮

具冒險家與飛行員身份的法國大文豪聖德修伯里(Antoine de Saint-Exupery),於1943年出版的鉅著《小王子》,自20世紀中葉風靡全球以來,至今對世人的影響始終未曾退燒。而書中小王子對自家玫瑰真誠不移的摯愛,多少年來更不知賺了多少「大人們」的熱淚。

現實世界中,我也有幸結識了另一位小王子,儘管他早已從花蓮瑞穗的「庄腳囝仔」蛻變為今天擁有全球近五十家直營「古典玫瑰園」的傑出企業家,卻始終不像個商場上衝鋒陷陣的「大人」;僅憑著對玫瑰的瘋狂痴愛,與一股愛作夢的執著,成功地將夢想與事業結合。不僅為忙碌的現代人提供一個可以築夢的空間,讓玫瑰與茶的浪漫席捲兩岸與歐美各大都會;38歲正式習畫以來,更是獨鐘玫瑰而每天創作不懈。

正如書中小王子所說「我為我的玫瑰花所花費的時間,使我的玫瑰花變得那麼重要」。與其說愛作夢的玫瑰男人黃騰輝是不斷擴張事業版圖的藝術家,毋寧說他是畫玫瑰的「現代版」小王子,要來得更為貼切吧?

同時悠遊於全球事業版圖與彩筆之間的黃騰輝。

黃騰輝1990年在台中開創第一家「古典玫瑰園」,以玫瑰與英式下午茶為特色,提供現代人一個古典雅致的築夢空間,今天不僅擴充到全台30多家直營店,且在2001年成立倫敦分公司,2002年起陸續在上海、北京、福州開設旗艦店,2006年於韓國首爾、2007年於紐約皇后區、2012年加拿大溫哥華等都開設了旗艦店,目前英國倫敦與日本東京都設有分公司。黃騰輝將夢想提升到現實層面,成功的因素不僅迥異於一般商人,更夾帶了濃濃的浪漫傳奇色彩。

黃騰輝回憶說,花中畢業後考取東海大學國貿系,是他第一次離開花蓮,也是他第一次到台中。退伍後曾經在財訊雜誌擔任社長特助,隨後在台中從事房地產,在大度山下炒熱「理想國」人文社區一、二、三期,為自己成功賺得了第一桶金以後,卻急流湧退,就在自己一手打造的「台中藝術街坊」開起了25坪店面的小小咖啡屋。1990年8月才開張,四個月後就成了台中的一則美麗傳奇,而迅速擴張的古典玫瑰園Rose House更成了今日正宗英國茶的代言人,避開向以台灣茶、中國茶為主流的男性消費市場,而成功地開創了以女性白領階級為主的典雅品茶世界。

我與黃騰輝結識的經過,竟也與《小王子》開頭的情節相仿:儘管很早就讀過有關他事業如日中天的報導,但首次相約在我工作室見面,卻絲毫不像即將接受專訪的企業風雲人物。當時我正在麻布上以油彩顏料畫貓,忽地傳來讓我感到突兀的建議:「何不用紅色作為貓的色彩」?的確,在以淡淡地中海藍調和些許金褐色為主調的背景上,充滿自信的阿比西利亞貓,與其忠於本色而抹上憂鬱的土黃,不如大膽採用毫不相干的豔紅要來得更加強烈與生氣吧?長久以來始終為憂鬱症所苦的我,這樣的建議竟像瞬間爆發的細碎霰彈,不偏不倚擊中我沉悒多時的心。

事業有成開始習畫,悠遊彩筆與天地之間

沒錯,就是這樣異於常人、異於一般大人想法的色彩運用,成就了黃騰輝始終「無招勝有招」的藝術境界,在油畫創作的有限領域裡,開創無限夢想的極致表現,讓許多學院出身的畫家們自嘆不如。或許正如詩人管管的名言「孫悟空為何一蹦就是十萬八千里?因為他『沒有臍帶』」,少了學院或正規美術素描光影等規範的羈絆,黃騰輝更能悠遊於彩筆與天地之間,追逐他摯愛的玫瑰大夢。

跟黃騰輝成了可以論劍詩畫的好友,長久的交往讓我更能深入他的玫瑰世界,儘管並不時常見面,但手機簡訊往往會適時傳來他的小詩,電子郵件也常有他捎來的玫瑰新作,讓我有時甚至分不清現實與詩畫中的黃騰輝,兩者之間所存在的巨大差異了。

不過花蓮或大度山均少有玫瑰,黃騰輝愛玫瑰成癡究竟始於何時?引人好奇。他說就讀高中時學校附近有座古老教堂,庭院中稀稀落落地栽種了幾株玫瑰,火紅的意象深植心中,尤其在讀過《小王子》後,孤伶伶挺立在太平洋海風中的落單玫瑰,更激起他的無限愛憐與關注,自此與玫瑰結下不解之緣。

當然也可以想像,不同於大人世界的主流思考,黃騰輝在花蓮高中就讀時的美術成績自然是「慘不忍睹」,也徹底摧毀了他報考美術系的意願。進入東海大學唸國貿,卻四處打聽前期學長即名詩人楊牧住過的宿舍1527室,並不惜跟當時的教官長期抗戰硬拗,總算如願地住了進去,得以愜意地讀詩、寫詩。

不同於大部分的藝術家從年輕時一路為理想奮鬥,功成名就後卻多已垂垂老矣;黃騰輝卻是在事業有成後才開始習畫,動力也來自他愛玫瑰的熱情:不僅在所有的直營或加盟店要求每天必備火紅的大盆新鮮玫瑰,作為企業文化最鮮明的圖騰;也親手種植過一百多項的玫瑰品種,更持續收藏了許多名家的玫瑰畫作。不過,就在接受台中市立文化中心邀請作「收藏展」的前夕,黃騰輝卻跟當年三十多歲的梵谷一樣,突然有了繪畫的衝動。經由友人推薦名師,黃騰輝總共才上了三次課,就不耐於傳統素描基礎、色彩光影等刻板的要求而離去,開始了閉門創作的艱辛歷程。六個月後黃騰輝繳出了驚人成績,將原本已簽約的收藏展改為自己的油畫個展,展出六十餘幅全新的玫瑰畫作,從「收藏家」搖身一變為風格獨特的藝術家,為自己跨出藝壇的第一步。

更不同於多數企業家常有的送往迎來,黃騰輝每天下班後謝絕一切酒場應酬,把自己關在閣樓的畫室瘋狂創作,憑著長期對玫瑰的深入觀察與情感,畫出了異於常人的玫瑰風情。在忙碌的全球商業奔波之餘,十六年來竟已創作了六百多幅的玫瑰相關畫作,驚人的才氣與毅力令人折服。

黃騰輝說自己從不在畫布上打稿,也從未使用調色,以直覺在畫布上盡情揮灑。厚重的大塊顏料、強烈而大膽的色彩、奔放律動卻又朦朧夢幻的畫面表現,以及看似不羈卻無懈可擊的精準構圖,浪漫的情愫氛圍凌駕一切世俗的思考;狂野的氣息且全然迥異於一般花卉靜物作品的沈寂或恬靜。跳過學院的嚴謹洗禮,黃騰輝反而有幸避開了當代畫家「忠於比例,卻失去了性格」的盲點,得以隨心所欲的創造他獨有的玫瑰世界,仔細閱讀他的每一件作品,其中飽含的豐富神韻與無所不在的生命躍動,絕對是一般畫家難以達到的另一種境界。

黃騰輝油畫「浪漫藝術台中」,2010年作品。

跳脫流派與學院羈絆、原創風格的玫瑰意象

有人將黃騰輝的藝術歸類為「野獸派」,也有人稱他的畫作是「唯美主義」,更有藝評家認為他深受「巴黎畫派」的薰陶。不過在我看來,黃騰輝的繪畫有絕對的原創風格,天馬行空而不受任何流派或主義的影響。如果硬要如學院般將之分類,或可說他是獨創的「玫瑰畫派」吧?因為無論早期的玫瑰花、中期的玫瑰女人,或近期的威尼斯風景、埔里玫瑰園、浪漫藝術台中等,玫瑰幾乎概括了所有意象的主軸,從色彩的揮灑、整體氛圍的掌控,到節奏的行進、深情的注入或理念的延伸等,玫瑰成了他所有創作中唯一的標竿,無論玫瑰是否以具象的方式存在於畫面之中。

例如2010年創作的「小王子的玫瑰園之三」,背對紅色畫布的紅衣小王子在巨大的玫瑰園內沈思,彷彿格列佛遊記裡不慎闖入的大人國,沈浸在原始叢林含苞待放的花叢中渾然忘我;黑色狂野的線條圍繞綠葉紅花翩翩起舞,野獸派硬是帶了點奇里訶的超現實夢幻。而點綴粗線條主體的細緻小花,卻又鮮活地從黑色背景中解放跳躍,大膽的構圖與色彩不僅登上2011年的VISA信用卡,也在北京保利春拍中創下五十九萬八千人民幣的成交價。

黃騰輝油畫「玫瑰女人之一」毫不保留地流露出他對女性與玫瑰浪漫的執著愛慕。

再如2002年的「玫瑰女人之一」,簡潔的線條,明豔亮麗的色彩,大膽分割的空間反射著強烈對比的構圖,拱托出女性的溫柔。豐腴的紅色也毫無輕佻的感覺,反而瀰漫典雅的氣氛。落葉般的兩片橘紅且恰如其份地突出飽滿的藍,玫瑰綻放的衣裳跳躍著狂野的筆觸,整個畫面洋溢動感十足的韻律。

表情看似單純,卻自然流露高雅但不華貴的氣息。儘管側耳遐思的姿態讓人想起20世紀初期巴黎畫派大師莫迪里雅尼;細長的頸子與不太相稱的圓潤肩膀,又彷彿當代文學大師川端康成筆下的婉約女性。但自信的眼眸卻全然迥異於莫迪的哀愁或川端的孤寂情愫,端莊甜美而充滿活力。黃騰輝毫不保留地在筆下流露出他對女性與玫瑰浪漫的執著愛慕,可說是別創一格的人物畫了。

作品透過茶具、信用卡等複刻大量傳遍全球

令人稱羨的是:黃騰輝平時不太捨得出售自己的油畫原作,作品卻不斷經由木刻版畫、轉印等方式,複刻或複製在精緻的英國骨瓷茶具、餐盤、信用卡等,而大量流傳於世,甚至在國際知名的拍賣場合屢創天價。作為一個事業成功後才開始學畫的藝術家,黃騰輝所創作的玫瑰油畫不僅常見於VISA、MASTER、JCB等各種國際信用卡,且在2004年重繪英國著名設計大師Joseph A. Bailey的圖稿,並授權英國百年瓷器名廠Aynsley製造一款重現維多利亞精神的玫瑰系列瓷器在全世界發行。甚至在台中市國立台灣美術館內,以立體雕塑的九十九朵玫瑰做為裝置藝術,飛翔在偌大的旗艦店上空。今天古典玫瑰園不但是最大的英國茶連鎖體系,也是廣泛被認同的代表性文化創意產業。

黃騰輝重繪英國著名設計大師Joseph A. Bailey圖稿授權英國百年瓷器名廠Aynsley製造的玫瑰系列瓷器。

從未受過正統的美術訓練,黃騰輝畫起細膩的寫實風可一點也不含糊,看看他為英國皇室御用品牌AYNSLEY骨瓷茶具繪製,甚至親手設計的茶壺、餐盤、杯組等,非有紮實的寫實功力不可。他也喜歡將油畫轉印在玫瑰杯上,至今已發行60款,遍佈全球高達三十萬個,深受消費者的喜愛可見一斑。

黃騰輝為英國皇室御用品牌Aynsley繪製即為細膩寫實的骨瓷茶具。

例如玉山金控收藏、2009年創作的「埔里玫瑰園之九」,以玫瑰花園作為前景、錯落的屋舍平房為中景,再加上青山與路樹構成的寧靜田園風情,整幅畫作似有一股魔力,讓觀者在不知不覺中,漱去腦滿塵囂而回歸大自然的純淨之中,濃縮在玫瑰杯上也顯得格外突出。對照他另一幅色彩野豔奔放、熱情洋溢的「浪漫藝術台中」,台中都會在黃騰輝的筆下儘管披上歐洲慵懶的浪漫風采,卻又不失東方特有的細緻與祥和,紅色為主調的畫面瞬間爆發的炯炯活力更堪稱一絕。

黃騰輝說自己一向嚮往精緻、優雅的生活情調,愛聽莫札特與魯賓斯坦;喜讀楊牧與德亮兩位同樣來自花蓮的詩人的詩、閒暇畫圖;喝一壺好茶、煮一杯香醇濃郁的咖啡,更喜歡英國維多利亞時代的生活品味。他說無論藝術、建築、家具、擺飾等,那種細緻優雅的曼妙之美,正是幾十年來都在拼經濟的台灣人所缺乏的;至於玫瑰,對黃騰輝來說,正代表了維多利亞時代的精神吧?那種絕代風華的嬌豔,帶刺的熱情與神秘、自信與浪漫,讓人不由得強烈愛戀,也使得黃騰輝成為繼聖德修伯里的「小王子」之後,全世界最愛玫瑰的男人了。

黃騰輝說,17世紀初當茶葉從東方傳至歐洲時,英國可以說是最「後知後覺」的國家,但是到了該世紀末,正統英國茶卻已傳遍整個歐洲而獨領風騷。他說中國人喝茶喝了五千年,卻從來沒有一種全民文化生活能與茶密切關連,迄今甚且沒有一個風行全球的品牌;但英國人喝茶不到五百年,卻已將茶帶入了英國最高雅、精緻的文化境界,更造成了深刻的影響力,格外引人深思。

正統英式下午茶講究器皿的搭配,喝茶專用的骨瓷茶具、喝咖啡專用的咖啡杯、喝熱可可專用的可可杯具,絲毫不能馬虎。其他如糖罐、奶盅、三層點心盤架組、沙漏計時器、搖鈴、餅乾盤、點心盤、蛋糕盤、食器盤等看似繁瑣的配件,卻足以顯示英國長久以來延續且影響深遠的喝茶文化。正如黃騰輝所說「一段愉悅的下午茶時光」,才是古典玫瑰園最堅持的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