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獻人的旅遊觀

圖/獨家報導製圖
圖/獨家報導製圖

楊正寬/中台灣教授協會常務監事兼交通觀光組召集人

日前幾位二十多年前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的老同仁又例行的年終餐敘,這是退休後大家最期待的敘舊談心,可以面對面促膝,談一談一年中沒法子在網路群組放肆表達的好機會,直有「一回相見一回老,身體健康最重要」,相互祝福的深厚意味在。

席中突然一位老同仁對我舉杯示意說:「常拜讀主委國內外到處旅遊的大作,感覺很有文獻人旅遊的fu喔!」 聽了我頓時愣住,倒不是因為那個我不常用的「fu」字,也不是不確定他的話是褒或貶?而是突然冒出的「文獻人旅遊」,特別是「文獻人旅遊的fu」,這既陌生又親切的名詞,猛然闖進了我空白的腦海中,一時吹皺了一池春水般,招架不了,還得須要我花點時間咀嚼後,再好好加工詮釋一下,才能夠被我消化吸收。

首先想到的是必須先釐清什麼是「文獻」?什麼又是「文獻人」?搞定之後,我想什麼是「文獻人旅遊」及「文獻人旅遊的fu」應該就會水到渠成了吧?其實要釐清什麼是「文獻」也很容易,因為孔老夫子他老人家不是早就有明示說[2]

「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

意思應該就是只要「杞」及「宋」的「文」和「獻」俱足時,孔子就可以像在修《周禮》一樣,將《夏禮》及《殷禮》修起來。宋代朱熹更進一步很清晰的詮釋為[3]

「文,典籍也。獻,賢也。」

「孔子周遊列國圖」是交通部觀光局自1980年至2005年的局徽。
「孔子周遊列國圖」是交通部觀光局自1980年至2005年的局徽。

可見得一直到宋代時,文、獻兩字的意思是壁壘分明的,亦即「文」是典籍,「獻」指人才。之後「文獻」兩字逐漸演變趨於僅偏重「文」,而忽略「獻」,甚至將「文獻」合為一詞,單指「典籍」,就是連時下我們指導博、碩士論文,要求研究生整理「參考文獻」時,也是僅止於要求研究生好好依序列出中外典籍而已。

所以從學術的角度看,文獻(literature)是古代為官方或民間收藏的用來記錄群體或個人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科學以及宗教等方面活動的文字。本質上,文獻具有知識、記錄及物質三個基本屬性,亦即它具有存貯知識、傳遞和交流信息的功能。

維基百科說,中國古典文獻產生的主要方式包括著、述、編和譯四類[4]

一、著:古代亦稱「作」、「造」、「著作」,強調「無本於前」、「前始未有」,即強調原創性。

二、述:相對於著來說,述就是「古已有之,有所承因」,即在前人著作基礎上進行解釋、疏通和解說。如孔子自稱「述而不作,信而好古」。

三、編:又叫纂、輯,是根據一定體例編輯舊文,重要特徵是條文都是其他文獻的原文,不加篡改,一般都註明出處。

四、譯:即翻譯,也就是將一種語言的文獻轉換為另一種文獻。中國古代最早的翻譯應該是翻譯自印度的「佛經」;新文學運動後,魯迅、嚴復、梁實秋等人都翻譯過大量的文學作品。

而中國古典文獻中,《書經》被看作是最早的文獻,因為商代的「甲骨文」就是中國目前能見到的最古老歷史檔案。現代學術文獻的定義則是記錄有知識和資訊的一切載體,包括文字、圖形、符號、錄音、視頻等技術手段或記錄方式,都具有歷史意義或研究價值的載體。所以文獻大都是具有歷史和研究價值的知識、一定的載體、方法和手段,以及有主題意義的表達和記錄等基本要素。換言之,文獻是記錄、累積、傳播知識最有效的手段,可以透過像孔子周遊列國[5],甚或史學界常用的耆老訪談、遺址考古、史蹟踏勘及民俗采風等觀光旅遊活動方式,獲取情報資訊,做為最直接有效的徵考歷史來源及依據。

至於什麼又是「文獻人」?在釐清了什麼是「文獻」後,似乎已經呼之欲出。雖然一時找不到「文獻人」的文獻出處,但是為了要演繹「文獻人旅遊」或「文獻人旅遊的fu」,我還是要勉為其難的就各個可能面向去嘗試詮釋它。首先我想到的所謂「文獻人」,應該就是起碼要具有下列三個條件或特質:

一、歷史或文化學者,經常要藉助文獻、史料或檔案做研究或創作的人。

二、曾經為「文獻」服務,包括蒐集、編纂及整理文獻、檔案及史料的人。

三、其他如喜愛考古、好古搜奇、蒐藏骨董、究研族譜,常與文獻為伍的人。

從上述三個條件或特質來看,好像你、我,甚至全世界人類都是「文獻人」,殆無疑義。只是「文獻人旅遊」或「文獻人旅遊的fu」就很難纏,因為很容易不小心就走火入魔,以為就是要進行「文獻觀光」或「文獻之旅」。從觀光學的定義言之,有文化觀光(Cultural tourism)、生態觀光(Ecological tourism),或美食之旅(Food tours)、冒險之旅(Adventure tours)、夜市之旅(Night market tours)等分類,就是還沒有見到以文獻為主題的所謂「文獻觀光」或「文獻之旅」,可是一加上了「人」,包括你、我在內的「文獻人旅遊」,按照前述的推演,就會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了,不是嗎?儘管如此,我覺得還是要再著墨一下,也好回應我的老同事所說的「文獻人旅遊」或「文獻人旅遊的fu」。

就先從前舉「文獻人」的三個條件或特質來說,我先後在臺灣省旅遊局及文獻委員會各服務了三年;也在靜宜大學觀光系專、兼任了三十多年教職[6],以及寫了幾本與觀光旅遊文獻有關的書籍[7],既有「文獻」也有「觀光」的支撐,若曰「文獻人旅遊」應該還差強人意吧?加上我喜歡到國內外四處旅遊,增廣見聞,藉以彌補未能讀好萬卷書之憾,初步掐指,倏已遊歷42國矣[8]

復承獨家報導賦予撰寫「觀國之光」專欄之責,或許正因為常見到拙作偏愛世界文化遺產、古城故事及歷史沿革、背景介紹,難怪就會興起「文獻人旅遊的fu」之感。「fu」可能是年輕人從feeling演進來的,我不習慣也不喜歡用,因此我想將之改為「觀」,於是「文獻人的旅遊觀」順勢而生,結果自然而然地更進一步代替了「文獻人旅遊的fu」,其實這也正是我撰寫「觀國之光」專欄,倒果為因的最大理由了!只不過最擔心的是,塗鴉的拙文到底有否「利用賓於王」[9]?應該是我所在意,也是最想懇請大家指教的地方!


[1] 指民國37年6月1日成立之臺灣省通志館,翌(38)年7月改組為臺灣省文獻委員會,民國47年改隸民政廳;民國86年7月又改隸文化處;民國88年7月因應臺灣省政府業務功能與組織調整,再度隸屬臺灣省政府;民國91年1月1日改隸國史館,更名為「國史館臺灣文獻館」。

[2] 語出《論語˙八佾》。

[3] 語出朱熹《論語集注》。

[4] 維基百科,https://zh.wikipedia.org/zh-tw/%E6%96%87%E7%8D%BB

[5] 「孔子周遊列國」圖案,是交通部觀光局自1980年至2005年12月的局徽,即以「孔子周遊列國之雄心」為「觀國之光」的設計主題。

[6] 臺灣省旅遊局副局長(民國79年至82年)、臺灣省文獻委員會主任委員(民國88年至90年)與靜宜大學觀光系講師及副教授(民國80年至今)。

[7] 觀光行政與法規(民國111年,第11版)、文化觀光(民國105年,第2版)、臺灣古典旅遊文學與文獻(民國111年,初版)、從巡撫到省主席(民國79年,一版)。

[8] 迄今已遊歷過美國及東亞的日本、韓國、中國大陸(含香港、澳門);南亞的尼泊爾、斯里蘭卡、印度;東南亞的泰國、越南、菲律賓、印尼、馬來西亞、緬甸、柬埔寨、新加坡、汶萊;非洲的埃及、史瓦帝尼、南非;歐洲的英國、法國、摩納哥、義大利、梵諦岡、聖瑪莉諾、德國、希臘、土耳其、奧地利、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波蘭、西班牙、葡萄牙;波羅的海的立陶宛、拉脫維亞、愛沙尼亞,以及北歐的丹麥、瑞典、芬蘭、挪威等42國。

[9] 語出《易經‧觀卦》,六四爻辭:「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象曰:「觀國之光,尚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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