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宏男 博士（國立金門大學通識與教育中心兼任助理教授｜圖：王宏男博士提供
金門大學通識中心的2021年10月「團隊與領導」課程，當時烏、俄關係已水深火熱，一位國際事務系學生突然指出俄羅斯不會入侵烏克蘭，且已從邊境撤軍。學生提出多種網路撤軍消息證明，引起廣泛師生討論與激辯，當時我是這樣回應的：「從地緣政治觀察，烏克蘭與俄羅斯地理位置與文化相近，且曾經是同一個以蘇聯體系，家裡後院燃火，直覺俄羅斯會想辦法撲滅，且從北約東擴與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iy）靠攏西方各種跡象，顯現兩國很難不擦出火花與發動戰爭可能，斷定俄國會發起軍事行動。」
事實上俄國行動有跡可循，地緣政治學家卡普蘭（Robert David Kaplan）（2021）在《地理的復仇：一觸即發的區域衝突、劃疆為界的地緣戰爭，剖析地理與全球佈局的終極關鍵》（The Revenge Geography : What the Map Tells Us About Coming Conflicts and the Battle Against Fate）就指出：「當你看看二十世紀其它分裂國家如德國、越南、葉門時，顯然不論分裂多久，統一的力量終究會以事先未規劃且暴戾的方式快速勝出，不符合『天然疆界區』的人為邊界特別脆弱，且『文化』和『地理』力量將會勝出。」
歸根究底，俄羅斯早與中國達成協議，於冬奧結束後動手。在西方一面倒的反對聲浪，國際調解無效，俄國違反《明斯克協議》（Minsk Agreement），以迅雷不及掩耳方式侵犯烏克蘭領土與主權；於2月21日宣布親俄的盧甘斯克和頓內次克獨立，並於次日建交，成為俄國附庸國，並以維和名義侵入頓巴斯（Donbas）區；2月24日凌晨普丁（Vladimir Putin）全國電視演說，以「去軍事化」、及「去納粹化」之名對烏克蘭採取「特別軍事行動」向烏宣戰揭開序幕。更重要的是烏、俄戰爭是否將牽動臺海情勢？
中、俄兩兄弟已形成一集合體，反之烏克蘭、歐盟與西方諸國又成另一群體。關於烏、俄交戰後臺海情勢外媒更大肆報導，如日本自民黨前首相安倍晉三在2月25日指出「烏克蘭出事後，中國將會如何對付臺灣」，同時提到「臺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英國現任首相強生（Alexander Boris de Pfeffel Johnson）亦指出「示警忽視烏克蘭危機將衝擊臺灣。」也有類似報導「西方若不挺烏克蘭，英國首相強森：後果波及臺灣。」美國呢？3月1日拜登（Joe Biden）派出五巨頭特使團訪臺安撫，短暫停留並於2日離臺；國防部長邱正國3月1日隨即表示：考慮將恢復徵兵制。北約呢？3月6日前北約盟軍最高統帥克拉克（Wesley Clark）分析，「普丁5日說制裁如同宣戰，代表他準備對烏克蘭跟他國做非常糟糕的事，可能是動用核武等等，如果普丁用核武挑戰和平，那中國會拿什麼對付臺灣？」各類臺海戰略書籍與研究更是不勝枚舉。
范疇（2021）在《被迫一戰台灣準備好了嗎？》一書，更指出「當臺海成為足以撼動全球政治板塊的『阿基米德支點』，美國、中共、日本、歐盟乃至世上所有的國家都在關注它的動向，只有『臺海的主角』臺灣仍抱著鴕鳥和看戲心態，殊不知臺海早已戰雲密佈，山雨欲來……。」簡而言之即「臺灣人要更直視戰爭、討論戰爭。」相較於金門雖是離島亦是中華民國的一分子，臺灣有危險，金門同樣難置身事外，而金門緊鄰廈門1.7公里遠，與俄國承認獨立的頓內次克卻存在著差異與相同。
金門與廈門隔著金廈海域的自然屏障與俄羅斯、頓內次克（Donetsk）──以下簡稱俄、頓──地理位置上略有不同，若沒有海域的屏障，兩場發生在金門戰役恐難堅守得住。但更多的則是相同處，金、廈都使用同一種語言閩南語或普通話，俄、頓亦使用俄語；文化大致上也一致，金、廈奉行閩南文化、儒家與道家思想，信奉道教有焚香祭祀習慣，俄、頓皆東斯拉夫族信奉東正教；在認知上，金、廈與俄、頓多數人都希望以和平代替戰爭，透過交流、協商化解彼此衝突。然而烏東與烏西一直存在國家或種族認同問題，也就是說烏國東邊或烏西的人民，認不認同自己是俄羅斯一分子？認同的則說自己是烏克蘭人，不認同烏克蘭的則說自己是俄羅斯人如頓內次克或盧甘斯克（Lugansk）。
自從烏克蘭澤倫斯基將其西方化後，欲加入歐盟、北約不說，民主化後，人民應該是更有智慧才是，將自己手上的那張票投給正確的候選人，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加不加入北約？烏西的烏克蘭人是，住在烏東烏克蘭的俄人可能不一定這麼想而持反對，顯然多數烏克蘭人藉由投票希加入北約，否則也不會選出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很不幸的這位喜劇演員出身的總統，並未將國家與人民避開戰爭險境、俄羅斯入侵，才會走到現在這步田地。反觀臺灣呢？
臺灣沒有加不加入北約的問題，卻有統獨問題。統獨自然形成族群對立，早期在臺灣濁水溪以南或以北仍可見蹤影，如同今日烏東與烏西般。主張臺灣國獨立的選民就把票投給濁水溪以南民進黨，促統的想回歸的就投給濁水溪以北國民黨。反觀金門倒是沒有像頓內次克或臺灣明顯濁水溪問題，而普遍向中國大陸靠攏。這也是為什麼一直以來，多次撰文認為臺灣比金門危險原因，要打也是打臺灣，誰叫臺灣島上臺獨分子多於金門。
除此之外，幾日的觀察可以輕易看到從基輔（Kyiv）遭遇到的轟炸，與頓內次克、盧甘斯克造成的傷害程度略顯不同，親俄的兩個獨立共和國相較於基輔輕，甚至可以說僅是作秀坦克壓境毫髮未傷。若武力犯臺，以金、馬目前的兵力等同以卵擊石，對離島的攻擊正好可以借鏡俄羅斯入侵頓兩個獨立共和國一樣，由於前述相同點，可減少不必要破壞與傷亡。換句話說「是政治在決定戰爭，而不是軍事。」可見政治的重要性。
提到政治，諾貝爾雖然沒有政治學獎卻有和平獎，也就是視和平為普世價值，多數人寧可不要獨立或統一，卻希望「和平」，因為攸關自身生命及財產安全。更進一步說明前述認同傾向。隨著時間消逝，純種的中國人，也就是從大陸跟國民政府播遷來臺，經過古寧頭與八二三戰役的老兵已日漸凋零與消失。少了純種渡海來臺的中國人，將來剩下的全是道地臺灣人，也就是出生在臺灣土生土長的臺灣人（或稱臺灣之子），他們主張自己是臺灣人、臺灣國獨立，一點也不會讓人感到稀奇與驚訝。反觀出生在金門的金門人，若到國外唸書，認為自己是中國人或臺灣人？
金門族群認同的研究，目前似乎沒有精確數據供佐證，若以過去臺灣地方選舉，國民黨傾中、民進黨傾獨（或西化），來論述選民投票傾向與背後的選舉動機，雖有點粗糲、草率，卻可從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將可發現從陳水在（一、二任）、李炷烽（三、四任）、李沃士（第五任）、陳福海（第六任）與楊鎮浯（第七任）皆國民黨籍；歷屆議員選舉，截至2022年3月止，僅一席民進黨籍。由此可見選民動機，相較於臺灣人更具傾中色彩。易言之，今日頓內次克境內俄羅斯族裔，也就是在烏克蘭傾俄的東斯拉夫族，與金門人傾中，認為自己是中國人的還真有那麼一點相似。至於金門有無模仿頓內次克宣布獨立可能性？
可以分成引起戰爭與承平時期來說明。若臺海引發戰爭，以地緣政治而言緊鄰中國較近，卻距離來臺灣兩百多公里遠，一旦爆發軍事衝突、短兵相接，肯定遠水救不了近火；又以現今中國的軍事武力增長，以及《中美共同防禦條約》不包括金門、馬祖。金、馬二島要靠西方同盟國防禦堅守成功，無異緣木求魚相對困難。若引發戰爭進而全面佔領，就更無獨立的可能。至於承平時期呢？
則涉及到「公民投票法」釋疑。現今「公民投票法」本質上僅是諮詢性，若通過了，行政機關不執行，人民也莫可奈何。舉如2012年7月舉行連江縣博弈公投，當時以1,795票（57.24％）支持在連江設置賭場，迄今超過十年，首座合法的離島賭場設置了嗎？更遑論澎湖2016年與2017年金門博弈公投未通過。除了以地方發展觀光之名而發起公投，較重要的是變更領土是否可以成為公投選項？
2017年12月立法院即「三讀通過憲法修正案與領土變更案，回歸給憲法增修條文處理。」也就是說領土變更案不可以成為公投議案或選項。換句話說，不能以支持金門獨立與否？交給全民公投。因此金門不可能在承平時期宣布獨立。且以客觀人口數而言，金門常住人口不到六萬，頓內次克卻有兩百多萬人；國土面積更達7,853平方公里（金門僅153平方公里），人口超過金門30倍、面積超過50倍，其他因素就不在贅論。值得說明的是，萬一打起仗來怎麼處理身在金門的金門人不想回歸？
較人道點，未採軍事行動前可以選擇自行離開金門，即轉往臺灣，前提是武力犯金而非犯臺，若直接犯金，個人認為只會採多點戰略行動，即像俄羅斯對烏克蘭一樣，摧毀金門重要軍事設施、機場與港口，以減少百姓傷亡。然而也有一種可能，即後者武力犯臺，犯臺可能性較大。亦可採取同樣模式，即在尚未軍事行動前，讓想離開不想捲入事端的百姓先行離開，就像現在開戰後烏克蘭難民一樣，逃離烏克蘭轉往鄰近國家波蘭、匈牙利與斯洛伐克等歐洲國家。換句話說，在還未採軍事行動前，避免大量無辜百姓傷亡，可行逃到鄰近國家如日本、韓國、馬來西亞或印度，或遠一點美國、加拿大與澳洲等，如此才能內外兼顧，即得到國內人民支持與減低外國輿論撻伐。題外話，至於烏俄衝突誰是受益者與受害者？最終結果呢？
美國與中國為最大受益者。從出兵烏克蘭的幾天起觀察，出兵前是1美元兌換75盧布、1歐元兌換80盧布；2月28日出兵後，1美元兌換113盧布、1歐元兌換127盧布。由此可見美國與歐洲國家受益，又以美國為石油生產國相較歐洲諸國受益匪淺。至於中國？則因俄國陷戰爭危機，處於調停者角色，國際地位將因此提升。最慘的國家莫過於俄羅斯與烏克蘭。俄羅斯受國際制裁，國內反戰人民亦受池魚之殃，經濟瀕臨崩潰；烏克蘭更是國破家亡與生靈塗炭，當初沒把票投給澤倫斯基選民，只能無語問蒼天。最終結果呢？
可以從烏克蘭境內與俄羅斯境內兩個層面來看。前者若基輔首都被攻破淪陷後，普丁很大可能會扶植親俄魁儡政府，其途徑同前述宣布獨立的兩個共和國；另一種可能，就是烏克蘭在西方盟國的援助下持續與俄對抗，形成過去俄羅斯與車臣時長期內戰。至於第二種層面俄羅斯境內來看，即普丁遭暗殺或政權被反戰勢力推翻，前者暗殺可能來自國內亦可能是西方盟軍，若是西方萬一暗殺沒成功，恐生第三次世界大戰，反而是國內勢力暗殺與反占勢力推翻政權可能性較高。
揆諸上述，內容僅是個人近年來社會觀察，不代表多數臺灣人，更不是少數金門人。烏俄戰爭，已經挑起中俄兄弟與西方聯軍對抗。過去一戰、二戰皆是因兩強與盟軍衝突，迫使更多國家捲入事端之中，最終造成斷垣殘壁破碎家園與成千上萬無辜百姓生命。很難想像人類文明，都已邁入二十一世紀，戰爭卻距離自己那麼近，並沒有因為國家進步、現代化與全球化而避免遭戰爭洗禮。在強國美、中、俄三大強權對抗，走到現在為止，我的看法跟2008年諾貝爾獎經濟得主克魯曼（Paul Robin Krugman）相近，認為「俄羅斯外強中乾，是一假的超級強國。」
俄羅斯很可能會因挑起烏克蘭戰爭而在大國中趨弱，且戰事拖越久，國內經濟耗損與反戰人士抗議造成的社會問題將日形嚴重，世界強國將因此重新洗牌，無論軍事上或經濟上，最終中國將取代俄羅斯成為僅次美國的新興大國而與美國平起平坐，甚至超越美國。更可進一步見到杭廷頓（Samuel Phillips Huntington）在他的《文明衝突論》（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斷言只猜對了一半，認為冷戰後文化與宗教將成為一衝突點。很明顯未將卡普蘭（Robert D. Kaplan）所述的地緣政治中自然屏障給考慮進去。
換句話說，國際體系將從過去的美蘇冷戰、多極體系與一超多強，走向中、美新局勢。最後，此次烏俄戰爭套用網路上流傳的一句話「美國點火、俄羅斯開火、烏克蘭著火、中國大陸觀火、臺灣玩火。」至此，針對觀火的與玩火的，未來共產黨政府只會加大力道對付臺灣問題，軟的不行來硬的，同年3月3日中共二十大黨代表大會消息即指出「大陸政協委員將提案制定『祖國統一法』來解決臺灣問題。」未來左右逢源這條路，只會越走越窄、走不長久，畢竟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世界諸國最終將跟烏克蘭一樣，如同前述卡普蘭所言，國家間的邊境在沒有天然屏障下，難逃地緣政治命運，現在的頓內次克是，未來的金門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