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女祭祀》

製作人:張淯 社長|文:波西傑克珍|圖:波西傑克珍|責任編輯:林玟玟|核稿編輯:邵正宏

她與我都心知肚明,我是不需要學習的、具備與神溝通能力的女祭司。
只有我,才是真的。
而她,只是被繁文縟節包裝出來的假祭司。

諭說,在我們當中出現了一位真祭司,是位女性。
我的出現深深影響著她的地位。她是經驗悠久、懂得所有宗教儀式繁文縟節的資深女祭司,看來莊重有威嚴,卻沒有與神溝通的能力。我是年輕淘氣的女孩,頑皮不守規矩、完全沒有經驗、也不懂任何宗教的儀式規則,但我卻有與神直接溝通的能力。

然而大部分的人是支持她的,因為她穩重,而我看起來浮動。她總是恭恭敬敬的以一堆儀式從占卜中讀取神的訊息,費時良久;而我覺得很麻煩,因為直接用問的不就可以了嗎?但人們卻寧可相信形式上禮儀,遠遠超過實質上真實世界的一切,人們相信她跟我的能力是一樣的,只是我比較不懂事而已,所以極力強迫我去向她學習這些「表面功夫」。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她與我都心知肚明,我是不需要學習的。我是真的,而她是被儀式所包裝出來的假祭司。

這天她拿了一罐藥丸給我吃,說是增強靈力用的。其實我心裡知道,我的靈力已經很強了,這罐藥品很可能就是毒藥,但她是長輩,更是人們派來教導我的「老師」,若我不接受就是不尊敬,人們也會因此而更不理解我而同情她,於是我只能接過毒藥,心想著該以怎樣的心態默默等待著自己的死亡。而她看見我接受了,不只笑得很開心,還在一旁假意「慈藹」的解釋這藥有多好、她自己也常服用。

就在我悲傷的時候,一位精通醫學的朋友把藥罐子奪去,將藥拿起來仔細研究,他大叫說:「這是我看過死亡弧度最大、藥力最強、最糟糕的毒藥。」

所謂死亡弧度,指的是食用的人不會立刻死去,而是內臟逐漸被侵蝕致命,但外表卻毫髮無傷、醫生也檢驗不出毒性癥結的超強毒藥。被揭穿的女祭司當場聽了,面有愧色,羞慚地逃走離開了。

這千鈞一髮之際我感到汗流浹背,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可能連逃都逃不成。畢竟人們總是相信那些看來「德高望重」者,而非有「實質能力」者。即使在心裡強烈而明白某些事情是張不了口的,因為沒有證據,人們不會相信,我才是神籲中說到的——真正的女祭司。

文章賞析

本文以「女祭司」為主題,將一位淘氣天真的年輕女性,與一位在宗教界資深的年長女性作為對比。在上古時期的宗教社會,通常相信祭司是神的代言人,具備與神溝通的能力,而又因為歷代文化與經驗傳承的累積,使得祭司在跟神溝通時,並不單純只有「溝通」而已,還必須面對許多約定俗成的宗教儀式與繁文縟節。

然而經由社會的進步,很多人們對神明鬼怪的想像已經被自然科學等理論所推翻,儘管許多事情本質上是荒誕不經的存在,但在古代社會上來說,卻是神靈作祟,必須要用一些儀式加以安撫,人們才能幸免於難。於是可以說,「儀式」是一種人們與未知鬼神的溝通方式,乃是在於人類無法直接與鬼神溝通的緣故。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人們往往因為限於自己的無知而淪落於表面功夫,而不太會去注重內在的涵養與價值,然而真理是不證自明的,雖然大家都比較崇敬「德高望重」的資深女祭司,但女祭司知道這樣的崇敬將不會長久,如果有一天大家發現年輕女孩可以直接與神溝通,那自己的地位就不保了,因此暗下殺機。

在社會上,人們也往往會被表象所蒙蔽,例如花言巧語者比較容易在第一印象討得女性芳心,真正誠懇實在、老實木訥的人,雖然具備實質上的優點,但是不懂得包裝自己因此不被看重,因而需要花更久的時間證明自己。

插圖賞析

插圖《畢竟空》是畫一位沒有嘴巴的女性,象徵真實的溝通其實不是用嘴去說如何動聽的話,而是彼此在心靈上互相感應,也叫做「心電感應」。

就像小說當中的兩位女祭司,資深的女祭司只能用繁文縟節假裝與神明溝通,是做單方面表面功夫的溝通。而年輕女祭司則是真實的能與神明溝通,而且是雙向直接交流,不需要透過任何儀式來完成。
在人與神溝通過程當中,所使用的既不是人類的語言,也不是複雜的天語,而是彼此在每個心靈剎那、電光火石、彼此理解的心神交會,也就是「心電感應」之中。

而這樣的「心電感應」是非常抽象的,也看不出有人或神在說話,因此一切都是「空」的,因而取名《畢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