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仲丘一案發展月餘,象徵台灣公民活動一次大躍進的八月雪才剛飄過,軍方的鷹派勢力已悄悄抬頭。向來擅長各種政戰手法的軍方,從北軍院、軍系立委到剛上任的國防部長,從上到下,裡應外合的各種「抹紅手段」已漫天鋪地展開。
軍方鷹派抬頭?
證據一,朝野期待的文人部長楊念祖才上任六天,即因一樁論文抄襲「舊聞」閃電下台,由原參謀總長嚴明接任。資深軍事觀察家張友驊表示,洪仲丘案會野火燎原,「裡面有嚴明操作的痕跡」。張友驊指稱嚴明除了在事發過後蒙蔽在外出訪的長官高華柱,更將陸軍檢討報告一壓十天,並在高華柱回國後,一手主導記者會做出「誤解法令、管教不當、意外死亡」的解釋,加深社會眾怒。
其二,當洪案中求刑最重的禁護士陳毅勳表示,為查明真相願被羈押,北軍院仍在八月六日做出以十五萬交保的裁定。
其三,曾是軍系立委的新黨黨主席郁慕明指出,「當兵只會肌肉愈結實,不會胖30公斤」,並提醒社會反思,看待洪案是否過於嗜血,洪案曝露的是國軍軍令不彰,訓練不嚴,而不是太嚴格!
從上到下,裡應外合,為的無非是在洪家人剛正式告別親人,還無力從傷痛中回復的空檔,迅速以各種「抹洪」手法,企圖翻轉軍方的頹勢,轉移各界對軍中貪贓枉法的全面檢討。
原來作為對外作戰一環的「政戰」工作,沒想到現在卻成為國軍「鞏固自己,戰勝敵人(眾怒)」的自保手段!
暴肥30公斤?
尤其是洪仲丘「暴肥30公斤」的說法,從軍醫一開始提出洪仲丘入伍時BMI值28.9,對應身高約85公斤,到七月底高華柱的對外發言,洪仲丘入伍時的體重已成60公斤,從14公斤到38公斤的差距,究竟是軍方內部資訊回報系統出現嚴重問題?有人刻意以假情報蒙蔽長官?或是上下連成一氣,意圖製造對死者不利的形象,以規避陸軍六團542旅將一個BMI值達33的人,違法送進禁閉室的明顯事實!
但軍方這種手法,只是引發許多擁有共同記憶的人,在網路上群起撻伐。宅神朱學恒就率先發難,「那是因為你們不瞭解旅部連的工作。我當兵時就在旅部連,編制是在洪仲丘的運輸排旁邊的文書班……我們跟運輸排的工作很類似,每天就是不停的文書作業(運輸排要寫派車單、維修單、保養),所有的體能操課時間我們都要去旅部處理文書和打字,根本沒辦法操體能……整整一年的時間每天最多只睡到三小時。」
許多曾在軍中擔任文書工作的網友也分享,因為睡眠不足,又沒有體能訓練消耗體力,一年多胖個十幾公斤是正常。如果再加上壓力大,適應不良,變胖還算是輕微的副作用,嚴重更可能產生各種身心症。
毀屍、滅證、疑點重重?
根據法醫石台平的報告,洪仲丘解剖時頭皮有5公分厚,是一般的四倍,整個胸腔、腹腔、關節腔、腦腔都充滿血水,只能用「毀屍」來形容,因此研判洪仲丘死前的不當訓練,至少持續數天。從傾聽死者聲音的法醫所做出的判斷,不僅讓家屬心碎,也令一般人心寒且驚訝,到底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讓542旅的一干人等非致洪仲丘於死地?
相較之下,從軍檢到桃檢,目前所做出的結論,仍只讓外界認為是雷聲大雨點小,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看似傾聽了家屬的聲音,卻又以兩面手法,企圖為軍中盤根錯節的共犯結構尋求解套。
究竟,擔任預算財務士的洪仲丘,是因為捅了什麼馬蜂窩,才引來殺機?而且從上到下交相勾結,非得將一個即將退伍的「紅軍」送入禁閉室?
以下是軍檢與桃檢雖已大動作檢調,目前卻仍未釐清的十大疑點:
一、以陳毅勳為停損?
從陳毅勳第一次表示無力請律師,第二次羈押庭卻一口氣請來三位律師,且在庭上脫稿演出,說自己願被羈押,連律師都傻眼。陳毅勳的律師團由何而來?似乎昭然若揭。
尤其,本應在7月1日就歸建回蘭指部的陳毅勳,為何會出現在269旅的禁閉室,一開始就引發各界質疑。是否一開始就有讓陳毅勳當代罪羔羊的犯意,將是未來法官求刑時的重點之一。
二、犧牲中士保上士?
相較於以三位律師「護衛」中士陳毅勳,仍未改變陳毅勳的重刑,只高一階的上士范佐憲卻讓軍方千方百計替他脫罪,從消失畫面幾乎都與范佐憲有關,以及僅因禁閉室長一句:「禁閉室由我主導。」就可一刀切開范佐憲和洪仲丘被不當操練致死的關連,只以「共同對部屬施以法定種類以外之處罰」、「共同職權妨害自由」起訴。
從案發後就不斷爆出洪案起因是因軍中車輛帳務核銷疑雲,到傳聞范佐憲經營色情護膚店招待軍中長官,並涉及軍中簽賭,有「地下連長」之稱的范佐憲為何能以四萬多的月薪,負擔騎重機、買百萬名車的豪奢生活,隨著桃檢以「盜賣軍油」開第一槍,能否因此掀開軍中盤根錯節的爛帳,讓真相水落石出,各界都以放大鏡檢視。
三、神秘的813?
在犯意動機和犯意聯絡佔據關鍵因素的體檢報告,先是軍檢要扣押血液檢體時,發現一般醫院會保存七天的檢體,813醫院竟然只保存一天就不翼而飛!體檢出來的BMI值明明偏高,提供給家屬的體檢報告卻是一切顯示正常。雖然桃檢已初步判定體檢報告未涉及造假,經過模擬的確可能在一天內完成。
但針對洪仲丘第一次體檢報告未通過,竟被范佐憲第二度帶回813體檢的疑點,以及醫院公布的監視畫面只有背面,是否為了隱藏范佐憲等人拿著飲料進醫院?仍有待桃檢進一步給予交代。
就像洪媽媽所說:「我覺得他們每一個環節都很奇怪,而且每一樣東西應該都很重要,但是他們就是有很多很奇怪的理由,可能就是害怕不想讓事實曝光,還能有什麼理由呢?」
四、死亡筆記本?
從軍方大動作澄清屬「膠黏式」、「未遭撕毀」,卻從去年12月15日後就未再撰寫的「大兵日記」,到軍方久久未歸還洪家的遺物,一本黑色筆記本。這兩個明顯被滅證的證物如果沒有提出,將難昭公信!
五、「國防布」下的黑畫面?
禁閉室消失的80分鐘畫面,原因從規避雷擊而關機,到小兵為了幫手機充電、使用吹風機或電磁爐而拔掉插頭等奇怪理由。雖然經桃檢初步釐清,是因電力不穩、異常關機造成禁閉室8、9、10號鏡頭沒有畫面,並以同時間8號、10號、12號等鏡頭仍可以看到洪仲丘的身影,證明沒人蓄意破壞,排除人為刪除檔案的可能。
但立委陳亭妃質疑,消失的四個鏡頭,攝錄禁閉室操場的8號鏡頭去年6月才採購,10號鏡頭今年6月才採購,竟然出問題,比起93年4月採購的4、5、6、7號監視器還不耐用。新買的鏡頭反而出問題,實在詭異。
何況以上仍未能解釋,洪仲丘在這些鏡頭外,被帶進浴室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安官桌旁的地上抽搐時,醫官和戒護士是否採取任何作為?只是針對「關鍵影帶湮滅證據」部分,高檢署已表示,除非有新事實、新證據,本案才可以再告發,真相是否會隨著關鍵影帶消失,讓人更添悲觀。
六、爆料或心理戰?
宣稱曾和洪仲丘一起關在禁閉室,頻上談話性節目爆料的C先生,被質疑是遭國防部摸頭?畢竟,C先生雖然表面上說詞偏袒洪仲丘,但指稱陳毅勳有「健身魔人」封號,當天並非要惡整洪仲丘,而是針對一名煙毒禁閉生,以及安官桌旁本來就有死角等說法,都明顯是為軍方將陳毅勳設為停損點,及消失的80分鐘畫面等疑點解套。
至於,先有平面媒體釋出軍方消息人士指出將比照江國慶案,為洪家申請一億元的國家賠償,在洪家以「應該由加害者賠償,而不是拿納稅人的錢來賠」,軍方隨後又矢口否認國賠一說等作法,也讓人質疑是為了抹黑洪家,將洪家人塑造成愛錢的人。
七、控遭突襲,軍檢視家屬為敵?
最高軍事檢察署檢察長曹金生接受媒體採訪時,針對洪慈庸提出洪仲丘的輔導長吳翼竹承認五四二旅士官長陳以人買飲料請國軍新竹醫院護士的錄音檔時表示:「我們被她突襲了!」引起洪慈庸質疑,「家屬是他的敵人嗎?」
雖然曹隨後改口,否認說過「突襲」的字眼,但前後不一的態度,和軍方傲慢的態度,已讓社會嘩然。而曹金生的表現,也讓人批評「比軍方發言人還像發言人」,讓外界對軍檢的質疑更甚。
八、相關人士遭恐嚇
法醫高大成上談話性節目自爆:有人警告他,「搭高鐵最好不要靠近月台,有人假裝酒醉把你推下去,就很倒楣;開汽車出門最好開好一點的車,坐車不要坐前座,比較危險,你要小心一點!」亦發現手機有回音,懷疑手機被監聽。
洪仲丘542旅的同袍劉烜揚曾挺身而出直指軍方,有該辦而沒辦到的人,並在律師蔡易餘陪同下前往高等軍事法院檢察庭說明案發經過,卻因此引來高利貸業者恐嚇。立法委員蔡其昌也證實,接到「高利貸業者」爆料稱有人要「處理掉」劉烜揚。
九、1985:立委迴避
以英國左翼作家喬治歐威爾描繪極權體制的小說《1984》為藍本,軍中1985申訴專線為名的「公民1985行動聯盟」表示,在7月20日教召三萬民眾包圍國防部後,有許多政治人物即積極接洽,爭取在8月3日的凱道遊行上曝光,但和修法關鍵最密切的立委,態度卻明顯迴避。
對於軍系立委陳鎮湘一席「別搞垮國軍」,阻擋《軍事審判法》修法的發言,也引發聯盟發動「0804電話佔領立法院」的活動。未來「公民1985行動聯盟」能為軍中冤案及軍審修法扮演什麼樣的關鍵角色,也引發各界關注。
十、旌忠狀與國防部文宣?
2013年8月3日,陸軍六軍團指揮官陳泉官中將,代替馬英九總統到達洪家,頒給洪仲丘旌忠狀、陸光乙種獎章,並把洪由下士追贈為中士。
於此同時,一份主題為「凌虐部屬」的「國防部參謀本部資電作戰指揮部法治宣教資料」,已悄悄在軍中流傳。內容寫到「家住台中小丘,因平日在營區對部隊運作頗有微詞,時常發表『高論』」,連長積怨已久,要戒護士『每天照三餐好好照顧小丘』」。雖然經網友撻伐此種教材簡直是「腦殘」後,軍方已聲明是有人在幕後搞鬼,並表示要對資電部的管理徹查。
但無論眾多疑點是因軍方的兩面手法,或是軍中諸多亂源已引發許多人反感,原本應為保衛國土安全而存在的國軍,卻成為無數條人命枉死的黑洞,未來勢必要受到全民的監督與檢討。